我們總在國家地理頻道或探索頻道上讚嘆野生動物之美,然而,當這些動物真實地走入我們的生活之中,我們卻往往受驚嚇多過電視機前的讚美,於是狗將蛇咬死成了護主忠犬、貓帶回蜥蜴昆蟲則是進貢報答,當有兩爬飼主帶著蜥蜴到公園曬太陽時,會遭到檢舉通報警方有危險動物出沒,而餵食活體如魚鼠兔給蛇、蜥蜴、烏龜,更將背負著劊子手的罵名,遭到輿論圍剿......
究竟,這些兩棲爬蟲的野生動物,為什麼會成為寵物?進入人類家庭後,過得如何?起心動念想要養,該如何取得?又該怎麼養?即便你不愛這些沒有可愛毛絨絨外表的動物,又該怎麼看待關於飼養牠們的各種爭議? 這些內容,都將在本篇報導完整揭曉!
來!跟著窩窩一起進入爬小孩的世界吧!
「我覺得牠們別於貓狗,散發一種獨特的野性美!」阿樺,還未滿三十歲,但兩爬飼養經驗已有十五年之久,目前手上同時照顧六十幾種動物,其中又以南美蜥最為鍾情。泰山,是十二年前阿樺的生日禮物,當初在寵物店看到泰山,但因為看得出來牠有生病,很猶豫是否要購入,「因為當你買了一隻生病的物種,店家可能會認為反正放著就會有人買而食髓知味。」
沒想到生日當天,阿樺的朋友竟然買了泰山來作為生日禮物,「既然養了,就必須負責到底。」走過疾病多舛的年幼時期,在阿樺悉心地照料之下,如今已是穩如泰山的大蜥蜴了!經常跟著阿樺受邀出席各種兩爬講座,阿樺也因為泰山的緣故,一發不可收拾地栽入兩爬的領域。
南美蜥,Tegu (直譯「泰加」)是源自於亞馬遜原住民口語蜥蜴的意思,也因此阿樺特別成立了粉絲團「泰加瘋」來記錄跟分享南美蜥的飼育心得。成體後的雄性南美蜥腮幫子周圍會長肉鼓起來,有種非常獨特的魅力。幼年20公分左右的南美蜥,一年半左右便可成體,全長可達120公分,多數平均在90公分左右,因此飼養的空間一定要夠寬廣,並且要能放風曬太陽。
動物性:雞胸肉、小白鼠、蟋蟀、麥皮蟲、水煮蛋 植物性:生菜、奇異果、櫻桃、鳳梨、草莓、水梨
談到起心動念想養蜥蜴,阿樺非但沒有積極鼓吹,反而像是打預防針般說:「其實很多爬類是不適合作為寵物飼養的。」而更奇特的現象是許多飼養難度高的爬類,反而售價低廉,一但初學者入手,就很容易因飼養難度而放棄。
以在南台灣氾濫的外來入侵種「綠鬣蜥」為例,從幼年長到180公分的成體只需四至五年,在早期民眾相關知識不足卻又因物種特別而引發了飼養潮,卻以大量的棄養告終,「空間不足、野性強、在人為飼養下要照顧得宜真的不容易!」於是幾乎沒有天敵的綠鬣蜥因而被棄置野外,並自然繁殖成野生族群,在高屏兩地最多,成了農作物殺手與細菌媒介的隱憂,而在市場的價格也跌至數百元即可取得。
此外,許多人會以價格來衡量物種的價值,而影響其願意付出照顧心力的程度,「今天這隻才幾百元,死了再買就好;但這隻數十萬,那我一定要好好照顧牠!」對於兩爬圈的物種商品化而引發的錯誤價值觀,絕對是飼主需要虛心檢討的。
而阿樺認為這一切還是得從教育著手,提升爬友們對於飼養的知識,有更完整的觀念,也才能避免動物受苦,「尤其爬蟲,很多時候你養得活,並不代表你養得好。」於是阿樺開始在網路上及相關刊物上撰寫飼養心得、也出席爬友的聚會做簡報分享,希望從知識的傳遞帶起正確的飼養觀念。
訪談的最後,阿樺感性談到:「我想,人跟動物之間會有一些特別的模式,在別人眼中牠是蜥蜴,但在飼主眼中因為一起經歷的生活,變成生命中的一個夥伴,甚至是爬小孩的羈絆。」人工飼養的南美蜥一般約活12-15歲,如今已12歲的泰山,在台灣已是少見的高齡南美蜥:「雖然牠現在健健康康的,但我也擔心牠哪天突然離開,只能抱持平常心吧,至少牠活著的時候我都有好好照顧牠。」
周玟,動物園可愛動物區的保育員,白天在動物園打理動物們的生活起居,晚上回到家還有10隻球蟒、3隻雪貂、18隻貓咪要照顧,宛如也是座家庭動物園般熱鬧,今天周蚊帶著兩隻蛇寵來到窩窩商店,分享了她這兩年來的飼育心得。
球蟒,因為受到威脅時會盤捲成球狀因而得名,長度可達150公分,在非洲蟒類之中算是最小型的蟒蛇,也因此常被當作寵物飼養,蛇沒有外耳跟鼓膜,音頻範圍較窄,所以其實聽不太到人說話的聲音,「所以我並沒有幫牠們取名字,想說聽不到取名字就沒有意義,最多是主人自己開心吧!」周玟非常理性的看待牠所飼養的動物。
溫馴無毒花色又千變萬化的球蟒,其品系以及人工配種的變異很多種,以目前近百種的品系再排列組合則可能有無限多種,也因此造就了熱絡的配種市場。
「我覺得牠們好像不太會思考,笨笨的感覺。」周玟形容球蟒有時候會撲空食物、或是撞牆撞櫃子、甚至也曾看到國外的球蟒竟然被食物(老鼠)給攻擊,CB(人工繁殖)的蛇個性會比較穩定,WB(野生個體)的蛇就會比較神經質、也較有攻擊性,以及寄生蟲的問題較多,所以基本上都建議飼養人工繁殖的個體為主。
兩爬常用術語小學堂:
CB:Captive Bred 人工繁殖的個體
WC:Wild Caught 野外採集的個體
CH:Captive Hatched 人工孵化的個體
CR:Captive Raised 人工飼養狀態調整好的WC
FH:Farm Hatched 農場CB,該地收容場所孵化的個體
但基因缺陷跟遺傳疾病是繁殖上必須謹慎注意的事,周玟舉例一個常見的顯性基因「蜘蛛」曾是野外變異的一種,再經人為引進育種的方式而流行,但其實帶有「頭部搖擺症 (spider wobble)」的基因缺陷,是一種無法自主而搖頭晃腦的神經症狀,所以在配種的選擇,應該要盡量避免,而非一味地創造花色,而忽略了這些風險。
若有心想要飼養,可掌握幾個要點:
溫度:設置溫度梯度,熱點區維持35℃,環境溫度在27℃左右,蛇是靠腹部吸收熱能,因此底部的加溫墊也是必要的,當然溫度的控制是最重要的事,以免燙傷。
水池:讓空間可維持一定的濕度,同時也是輔助蛇脫皮的好所在,球蟒會自行游進去,喝水、泡澡、脫皮。
底材:慎選常見的木屑、木片,進食時會不慎食入底材,可能會卡在嘴裡甚至造成口腔炎。或是使用紙巾、報紙,若吃下去也可排出的材質,勿用爬蟲砂(太乾),或是水苔(太濕)。
空間:可以設計垂直的攀爬空間,例如樹枝,能讓蛇有高低的活動空間,可以協助消化排便,而飼養箱建議至少是體長的2/3以上,並維持通風良好以及乾淨整潔。
球蟒不難照顧,也是適合新手入門的物種,也許對於在動物園有豐富經驗的周玟來講已是得心應手,但仍需要謹慎地面對每隻生命,像是動物會遇到的疾病,如寄生蟲、感冒、肺炎、腸炎等等仍然不能疏忽,尤其球蟒的壽命可長達二三十年之久,若有意飼養,必須考慮周延這是對牠一生的責任。
而對於怕蛇的人,周玟則認為都是因為不了解、不認識而產生的恐懼,以為蛇都有毒、以為都會攻擊人,久而久之就讓蛇背負了各種罵名,周玟建議換個角度思考:「蛇在自然界其實是控制鼠害的重要功臣,被稱為咬蛇的忠犬或抓鼠的貓其才外來種啊!」沒甚麼好比較,也沒甚麼好害怕,最需要修正的還是人類的心態,對於物種要更平等視之。
這是國內第一家養兩爬、展示兩爬、卻沒有賣兩爬的店,採訪那天是平日的下午,也是胖鬣蜥廚房的店長于綾及威仁固定照顧動物的時間,門口的卡卡(蘇卡達象龜)正在石階上散步,門前架高的檯子上的迷你胖跟小小白(鬃獅蜥)正在享受著天然日光浴,身後的玻璃櫥窗裡還有三隻幼年的綠鬣蜥,棲息在樹枝上打盹,推開玻璃門,映入眼簾的有如動物園般的華麗登場,各種龜、蛇、蜥蜴、守宮、蛙在別緻的造景之中,穿梭、歇息、獵食或放空......
「兩棲爬蟲的買賣市場是非常活絡的,但是活體的販售也充滿爭議,當牠們被當作商品看待時,就不一定能夠真的受到好的對待。」在胖鬣蜥原味廚房的爬小孩們,僅供欣賞,恕不買賣。
于綾,研究所時期做野外觀察,畢業後到動物園擔任保育員,從野外自然環境到人工飼育的場域,不比自己的冀望,因此給了她許多省思:「會開這家店,想法其實很單純,就是希望把動物照顧好,然後也能維持生計。」
而威仁自幼便著迷於各種昆蟲,一路從昆蟲系所畢業後,也進入動物園收容中心,專門飼養走私查緝而沒入的爬蟲動物,以保育類的蜥蜴及龜為主,因為與于綾興趣相投,因而一起開了胖鬣蜥,希望能成為一個爬類展示、教育、以及爬友們聚會交流的場域。
裘莉是一隻養了三年多的球蟒,剛開店營業時,于綾帶了裘莉進駐店內,卻在某天將養殖箱頂開跑掉了!遍尋不著之下,決定請寵物溝通師幫忙,經過「連線」,確認裘莉還在店裡,並沒有跑出去,問到為什麼要逃家?蛇的回覆是:「因為這邊人太多,很吵,而且空間又太小!」
接著一到兩週的時間,仍然找不到蛇的蹤跡,於是再請溝通師協助,「我明確地向牠承諾,我會帶牠回家,不會讓牠再待在店裡,而裘莉也答應了。」幾天後,真的在店內的監視攝影機看到了牠的蹤跡,「某天關店時,牠就自己出現在吧台桌上!當然就帶回家啦!」
日後想起,也成了當初開店的一段值得紀念的小插曲。
「養爬蟲在台灣真的是小眾,通常也無法正大光明地帶去外面,如公園散步或曬太陽。」因為之前有爬友帶出去,就有人報警說有危險動物出沒,而遭到勸阻。「其實並沒有法規禁止帶爬寵去公園啊!」但是自古以來,人類社會總往往因為無知產生的恐懼,而脅迫其他物種的生存。
因此開店的初衷,也是希望能有個空間,讓爬友能安心帶來,也讓原本對兩爬不認識的朋友開始了解,不再是以「冷血動物」來看待。而近年來,其實民眾對於動物福利與保育的觀念也越來越進步,雖然國外研究顯示比較可愛的動物能得到的研究經費比較多,亦如台灣的動保運動都往犬貓傾斜,但于綾認為這是漸進式的過程,慢慢改變即可。
然而,就社群媒體的觀察,不難發現爭論往往甚囂塵上,兩造對立也始終難以聚焦,因而常有狗咬蛇是忠犬護主、將蛇切八段泡酒的言論出現,反之,餵養流浪動物者、力推TNVR的配套措施者,也常遭到以關心野生動物權益為名者的訕笑怒斥,是不爭的事實,也是難解的對立。
在兩爬圈似乎很少聽到「領養代替購買」,因為在所謂的玩家之間都還是以商品化的交易為主,可類比品種犬貓的繁殖交易市場,更顯熱絡,因為品系多元,且持續在追求與開發各種特色品系,兩爬圈就宛如神奇寶貝的搜集與拍賣市集般,每個物種都有個價格並在市場上流通著。(詳見第四篇報導:獵奇慾望的代價——奇寵市場亂象篇)
除非是生產或繁殖過剩的物種,甚至溢出至野外造成一定程度的社會問題時,也因此影響市場價格,賤價出售、甚至免費送養時,才有所謂後續的的收容、領養的狀況發生,知名的外來入侵種如美洲綠鬣蜥、綠長鬣蜥(綠水龍)、巴西龜等就是這樣的案例。
在胖鬣蜥店門口偌大的櫥窗內,有三隻未成年的綠鬣蜥棲息在仿自然造景的樹枝上,威仁說:「這三隻本來是野外抓到後就要安樂死的,剛好看到,想說店內還有空間,就接過來養了。」
綠鬣蜥目前在台灣已經是非常嚴重的入侵種,除了早期引進的業者宣稱是「迷你蜥蜴」,殊不知長大後體長可達180公分,而且有一定的攻擊性而造成棄養潮。被丟出的綠鬣蜥在野外繁殖逐漸形成族群,進而危害生態,而有限的收容空間紛紛額滿後,就必須採取安樂死的方式。
外來種小學堂:外來種不等於外來入侵種!? 外來種包括了動物、植物或及微生物等其他生物,這些原本不屬於某生態系的生物,被人類引進就是外來種。不過,外來種不等於入侵種,事實上,許多外來種(例如玉米、甘藷、芒果、蕃石榴、小白菜等)都是我們仰賴為生物種。唯有當外來種建立野生族群、繁衍後代,並對該生態系造成負面影響時,才能稱之為入侵種。 資料來源:台灣外來入侵種資料庫 台灣常見的兩棲類外來入侵種:綠長鬣蜥、沙氏變色蜥、多線南蜥、斑腿樹蛙、美國牛蛙,點擊連結可查閱其物種描述與影響層面。
今年五月中旬的某天,三十多位爬友將胖鬣蜥擠得水泄不通,頓時不覺得這是一個小眾市場,比起毛小孩的聚會,爬爸爬媽爬小孩們齊聚一堂毫不遜色,從鬃獅蜥、南美蜥到尼羅河巨蜥,各種品系各種色彩,彷彿一場爭奇鬥豔的小型嘉年華會。
胖鬣蜥更邀請了講師暢談巨蜥飼育學,希望賦予聚會更多的教育意義,也讓爬友可以學會更悉心地去照顧爬小孩。談起常見的不當飼養狀況,威仁表示,加溫不夠、過度加溫、濕度不夠、以及過量餵食,都是很常發生的狀況。「如果能夠過聚會跟講座的分享,也許就能減少這些狀況的發生!」
于綾與威仁,經歷動物園保育員與收容中心的歷練之後,開設了胖鬣蜥廚房,透過一家店的形式,不僅演繹兩棲爬蟲之美,似乎更多了一份責任跟關懷。
在兩爬界熱絡的交易買賣市場,似乎與主流動物保護意識背道而馳,同時,育種、繁殖、創造品系也是爬友玩家們熱衷的領域,是對生命的操弄?利益的誘惑?還是育種的挑戰?此外,總是在網路引起道德爭議的活體餵食,是殘忍的對待?還是物種的天性?各種常見的迷思與誤解,讓我們暫時放下自我的價值觀與道德判斷,先來聽聽爬友們怎麼說吧!
野外的物競天擇或弱肉強食即是自然法則,今天在人工飼育的環境若要避免,只有「不飼養」一途,因為每個被人類利用的動物,無論是陪伴、飼育、實驗、經濟的用途,都勢必去侵害到其他動物的權益。
換句話說,在滿足個體動物福利的同時(例如因營養需求而餵貓狗吃肉、餵蛇吃鼠兔等),勢必都將侵害被作為食物的經濟動物(如雞、豬、牛、羊、鼠、兔)的生存權利,只是因產業化的操作之下,動物變成食材佳餚、變成罐頭飼料,似乎就隱約消弭了這不對等的關係。
由於動物福利觀念的興起,飼主開始往較為人道的方式來處理動物食材,胖鬣蜥的于綾說:「蛇大部分都吃活體,還有一些大型的肉食蜥蜴也要吃活體,我們有時候會餵處理好的雞肉或是豬肉,但是他們還是需要補充內臟,因為牠們在野外就是吃整隻的動物,為顧及營養健全,還是會餵活體。」而站在人道的考量,胖鬣蜥會以脊椎穿刺,最快也較少痛苦的方式來結束牠的生命。
相關的爭議,最後往往因「人吃肉吃素與否」而難以再往下理性討論,換個角度思考,餵食蜥蜴吃蟋蟀或麵包蟲,似乎就鮮少聽到人道考量的疑慮,再換個脈絡看,當我們因狗將蛇咬死,是忠犬護主的行為而拍手叫好;當貓叼回半死不活的螳螂、老鼠或麻雀,是進貢報恩的行為而感動讚嘆時,同樣面對生命的消逝,我們不得不承認,人們的確因對於物種的喜好而大小眼,選擇自己在乎的物種關心,而忘了宏觀地、平等地去看待人與動物之間、動物與動物之間各種不同的關係。
輔仁大學哲學系周偉航助教(筆名:人渣文本)表示,基本上常人對於動物的倫理或價值爭點,通常是在於類推上是否適用,也就是大家吵的主題是「這種動物」到底算不算是人。未釐清這種認知差距,討論就常淪為個人價值觀的表達,難以產生結論。基本上「餵蛇吃鼠好殘忍!」及「狗咬惡蛇是忠犬!」是可以分開獨立觀察討論的,但答案在學界都還沒有共識。
無論如何,真正地認識物種,並學會尊重,才是能達成理性溝通的第一步。
在臉書搜尋,不乏各種蜥蜴、守宮、烏龜等各種兩棲爬蟲的社團,通常社團內容都涵蓋繁殖、買賣、育種的討論且絡繹不絕,相關交易更是熱絡蓬勃,而爬友們又為何鍾情與此呢?
無論是貓狗還是兩爬,只要是寵物市場,就無可避免地有繁殖利益者的出現,而大毅爬蟲專門店的店長大毅解釋,兩爬的繁殖就分兩派,一是興趣派,以挑戰跟嘗試培育品種為主,二是利益派,就是為了賺錢,大毅認為繁殖的技術門檻其實是相當高的,除了必須具備相關的知識以外,「一來要有場地、二來要有設備、三來也要有錢去購買物種,因為值得繁殖的物種都不便宜啊!」
老實說,在寵物犬的市場上,自從「台灣犬」的品種經過國際認證以後,也間接興起了一波繁殖飼養潮,從各個品種犬貓所帶起的流行,再到兩爬各種品系所創造的市場價值,可以說「繁殖行為」本身幾乎與「商業利益」脫離不了關係,從道德的高度來看待對生命的操弄是值得檢討的,但現實狀況人類對寵物的需求、對品種的喜好、對生命的價值觀都不斷地影響著「繁殖」這件事。
「但繁殖爬蟲其實是很有樂趣的事情,因為滿有成就感的。」胖鬣蜥的于綾說,無論是新生命破殼而出的喜悅,或是成功繁殖出特別品系的成就。蘇樺則分享其觀察經驗,在國外若有新的品系被培育出來,通常都是備受表揚的,一部分是商業上的賣點,另一部分則是觀賞的獨特性,都很容易使人一頭栽入。
此外,若能透過人工繁殖的健全化、市場化,搭配完善的管理配套,那麼就不需要再從野外採集個體。蘇樺也說:「野生的飼養風險高,還有跨國運輸的問題,當然也對生態有影響,人工繁殖較為強健、而且馴化容易,也比較能適應本土氣候。」大毅也坦白表示,台灣早期因為法律不嚴謹,因此市場反而非常多元化,「那是連鳥街都賣紅毛猩猩的日子。」,但隨著野生動物越來越少,法令相對嚴格是好事,「但對於人工飼養,則應該要廣義來看待,因為透過人工飼養繁殖的方式來滿足市場需求,替代野外採集,才是未來該走的方向。」
此外,對於基因缺陷的狀況如「白化(Albino)」,俗稱的白子,其實也就是近親繁殖再加上後天刻意的配種產生的色彩變異,基本上是不該被鼓勵的。然而物以稀為貴,似乎又能在市場佔有一席之地,成了爬界必須檢討的不爭的事實。
于綾舉例「豹紋守宮」,就常帶有一種「謎(Enigma)」的突變基因,會造成無法正常走路、一直轉圈圈,甚至不自主地顫抖抽蓄,蘇樺也舉例來自沙漠的新物種「鬃獅蜥」,特色是皮膚角質厚重,避免在沙漠中流失水分,然而現在配出一種幾乎無鱗的鬃獅蜥,「我自己看起來覺得就像重度燙傷的病患,皮膚已經沒有角質化鱗片該有的顆粒,飼養上也常有脫皮的問題,照顧上還要不時幫牠擦嬰兒油,我覺得真的是折磨,無論對物種或是對飼主都是。」
輔仁大學哲學系周偉航助教表示,操弄非人生命是人類文明的常見狀況,會反對這種做法的,通常都是有宗教背景的倫理學,因為也是將動物類比於人。如果要規避相關的倫理爭議,當然就是讓其實驗或養殖環境接近人的標準,也就是「人道」。配種通常都會產生大量難以適應環境或帶有先天疾病的生物,許多人認為這些生命的存在就是痛苦,因此是錯的,但為何創造痛苦是錯的,在人類倫理學中也不見得有標準答案。
「所以簡單來講,談到這種議題時,人受到宗教或傳統文化的暗示太過強烈,很難進行真正貼近本旨的討論,多是在抒發個人意見。在找到共識之前,順其天性任其自然,或是至少以人道的標準來行事,或許是個較妥適的解決方案。」
因此,在繁殖配種的過程中,不能僅追求單純的外觀美醜獨特與否,而是需用更嚴肅的角度來看待同樣為生命的牠們,該有的生活樣貌是什麼?
無論是蘇樺對於飼育的投入而成為南美蜥的達人,或是于綾跟威仁義無反顧地投入一家以展示兩爬為主的餐廳的熱忱,又或是大毅兩爬店對於繁殖買賣的市場分析,都引領我們從不同的角度去涉入這個充滿野性之美的領域。
當蘇樺搔著泰山厚實的腮幫子,胖鬣蜥門口的卡卡曬著太陽而打了哈欠,缸內的砂魚蜥勤奮又迅速地挖著砂通道,水泥地上的卡卡又以龜速偷溜到隔壁,一幕幕映入眼簾的爬小孩的日常,竟是如此愜意、有趣、又迷人,無怪乎會有這麼多的爬友們鍾情於此,無法自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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